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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家屋內一角，一拉溜擺著三口大缸。裏面裝滿化工液體。所有帶血的狗皮，都需要在這裏進行浸泡。

這是硝制皮毛的一個必要步驟。

唐辰念力掃過那大缸，立時頭暈目弦。鼻翼不需要翕動，那刺鼻的氣味，就拂面而來。

每次唐辰回到家中，都不喜歡呆在屋裏。那種昏昏沈沈的感覺，讓唐辰感到恐懼。有幾次，他清晨好不容易醒來，鼻子居然‘哧哧’的冒血。

直到有一天，唐大海扛回了一桶添加劑。被林西風遭遇到，這才讓唐辰知道了這是什麽鬼東西。

甲醛！

“你這是甲醛！大海，你不要命了麽？怎麽弄回來這麽多這玩意，趕快丟掉！”林西風爆吼。

唐大海錯愕而又震驚：“林大哥，這是硝制皮毛必須用的浸泡溶液呀。離了他，我們就沒法幹活啦。”

林西風氣的直搖頭：“你說什麽昏話？昏了頭麽！與生命比起來，幹活創造的價值，一文不值！甚至是負數！”

金嬋跑出屋子，急忙打圓場：“林大哥別動怒，我們這不是小打小鬧的，想改善生活嘛。唐媛的奶粉，唐辰的學費，他還那麽能吃，那樣不要錢呢。”

“錢？錢！你們就認錢！”林西風咆哮著，揮舞著拳頭，頭上一絲不茍的頭發，驚濤拍岸。

唐大海，臉色驟冷，不卑不亢：“夠啦！西風先生，你供養兩個孩子，我也供養兩個孩子。你和大嫂一個月開多少錢。我和金嬋一個月開多少錢。你們富裕麼？也很吃緊吧。我們呢？那個小的唐媛，還要吃奶粉。大的不用說啦，唐辰一人的飯量，井然和井鮮綁在一起，就是再加上我的飯量，也是比不過他一人的！”

林西風擡手捋了捋頭發，冷哼一聲，掰開手指：“好！大海你這樣說，那我告訴你。你感覺你負擔重，對吧，那我問你，你為什麽還要生出這個唐媛來？你說！你說！你們說！難道唐辰不夠優秀麼？如果，他唐辰要想郝運來家大乖和小乖似的，我也不說你什麽啦。可是唐辰……。”

金嬋粗暴的一擺手，斷然道：“林大哥，不要說啦。你我心知肚明，你總是那麽偏愛唐辰，對唐辰甚至比對井然和井鮮都親。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裏。唐辰是您的弟子，您偏愛唐辰我們理解，可是我們就怎麽不能要唐媛了？”

“你們不具備那經濟實力！許多條件都不具備！”林西風手臂一揮，一口道出真相。

不等唐大海和金嬋再開口，林西風語重心長，十分推心置腹地說：“唐辰多麽優秀，他的記憶力，他的理解能力，都超出同齡人。好孩子不用多，一個就足以光宗耀祖了。你們糊塗啊！”

唐大海，冷冷幹笑：“糊塗？我只知道，多子多福！唐辰那麽能吃…。上幾天燉了五斤牛肉，我們沒防備他，出去洗菜的工夫勁兒，再回來，牛肉連湯兒都沒有了！十斤牛肉啊！我一個月工資都不夠哇。眨眼吃光。湯都不留。指望他，我們會徹底餓死！”

“……嘶！”林西風手扶額頭，有些無語了。

的確，唐辰這胃口，一般人家，養活他，真心不容易。稍不留神，就能給吃破產了。

唐大海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，畢竟唐辰是自己的親生兒子。林西風處處維護唐辰，替自己的弟子索要權益，也是無可厚非的。

但是歸根結底，唐辰是唐家的孩子。林西風對唐辰的這份感情，無論從那方面來講，唐家都必須感恩的。

因為，林西風對唐辰的一切，所做所為，都是無私的。

唐大海，笑著說：“哈哈哈，林大哥，你說咱倆，一個當爹的，一個當師父的，為了這臭小子，急頭白臉，整的面紅耳赤。這小子也真是好命啊……。”

話未說完，林西風悍然打斷：“什麽是命？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命！靠父母，靠兒女，那是仰人鼻息。唐辰天賦異稟，異於常人。只要你們正常履行做父母的職責，他絕對能成長到你想都不敢想的境界。”

金嬋有些不耐煩了，方才唐大海那是明顯的賠笑，緩和氣氛。可是，林西風給臺階不肯下呢。

“林大哥，我們怎麽就不履行父母的義務了？我們還不正常麼？就唐辰那不正常的食量，一般人家早餓死他了。”

“摧殘！”

林西風惡狠狠的伸出一根手指，重重的點了點金嬋的鼻子，又點了點唐大海，手臂青筋暴突，眼角額頭，青筋隆起，顯然動了真氣。

“摧殘？我們摧殘他什麽了？我們……。”金嬋不肯服軟。

林西風吼道：“唐辰的成長，需要身心一起成長。你們呢？身體和心靈，哪一方面，不是玩命的在摧殘他？”

唐大海堅決的搖搖頭。果斷否認。

金嬋踏前一步，就要理論。

林西風豎起手掌，句句誅心，鏗鏘有力：“首先說心靈，每一個孩子，都是獨立的個體，都應該擁有童年的無憂無慮，少年的勤學不綴，這一點你們也是這麽走過來的吧。”

唐大海和金嬋，不動聲色，不置可否。

林西風一揚手，嘆口氣，說道：“好吧，那我這樣說。你倆沒上學之前，居所是固定的罷。據我所知，你們一個生活在金家小院，一個生活在唐家大院。金嬋出閣的時候，才賣了金家小院，做了嫁妝對吧。”

唐大海和金嬋，不約而同點點頭。這是實情。不可否認。

林西風說：“所以，你們無法理解一個孩子，心靈遭受的什麽樣的沖擊。他會對人生，有怎樣的思索和看法！”

“嘁～！哪有那麽玄乎，他懂啥呀。”唐大海非常不屑一顧。

林西風搖搖頭，咧咧嘴，無奈的嘆息，又說：“七歲他不懂，八歲他不懂，可是現在他馬上是五年級小學生了，九歲了。還整天帶著妹妹去上學。你說他懂什麽？別家同學，各個都帶著小孩子，一邊換尿片，把屎把尿，一邊聽課麼？他不會在意同學和老師們異樣的眼光麼？”

“……嘶！”唐大海和金嬋不由得雙雙皺起了眉頭。

林西風，抿了抿嘴，略有些猶豫，最後還是堅定的說道：“唐辰這樣的孩子，我也是平生僅見。拜托，請你們，你們不要玩命摧殘他啦！”

“我會給唐媛雇傭一個保姆，以後不讓唐辰帶去學校啦。”金嬋這兩年有了錢，底氣也足了。信誓旦旦保證。

林西風擺擺手，搖搖頭，說：“沒必要，晚啦！就猶如裂開的樹皮的枝杈，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，就讓給他成長為別樣的奇葩吧。”

“這……。”唐大海和金嬋面面相覷，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林西風鄭重道：“我一直暗中關註唐辰，他很不凡，早已捋順了同學關系，唐媛實際上是唐辰所有同學，輪流帶著的。已經融入到他們四年一班，那個集體中去了。”

“啊，這樣啊！那省了一筆錢呢。”金嬋如釋重負。

唐大海也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
“你們吶！”林西風搖搖頭。

“方才說的心靈方面，只是一角，記得去年麽？大冬天的體罰唐辰，把他攆外面挨凍。萬一凍壞了手腳還可以醫治。可萬一凍壞腦子呢？你們想過沒有？”

“腦子還能凍壞？……這我可不相信！”唐大海堅決的搖頭。

金嬋狐疑的點頭，“我也不相信。”

林西風搖頭苦笑：“那就說說，身體方面的傷害吧，唐辰的記憶力，被你們摧殘的，下降很厲害。理解能力，現在也大不如前啦。”

“什麽？怎麽會這樣？上次考試不還是科科滿分，難道這小子作弊？看我不打死他！”唐大海怒不可遏，揮舞著砂鍋一樣大的拳頭。

林西風厲聲道：“學校那點知識，不拿回科科滿分，還算我林西風的弟子麼？我給他講的是微積分！你除了揍他，限制他吃飯，還能幹點別的不？”

唐大海有心緩和氣氛，笑道：“我還能給他賺點錢。”

“嘁～！”林西風十分不屑的一撇嘴：“以唐辰的未來成就，金錢對他來講，並沒有什麽意義了。”

“離了錢怎麽活呀？”金嬋大惑不解。

林西風怒其不爭，直視金嬋：“虧你父親，還是帝國功勳金剛山將軍。效力於帝國，帝國還會少你吃喝拉撒麼？錢？你們為了賺錢，竟然將甲醛放在屋裏，日夜毒害他，他沒有殘廢，已經不錯了！”

“沒那麽嚴重吧。”金嬋這話，明顯的言不由衷。

“唐大海！你記住！你這樣…再這樣下去，遲早會抱恨終生的！”

林西風看出，這唐大海夫婦，並沒有真心悔改的誠意，一聲怒吼。

隨後又道：“扼殺一個天才，實在太容易了。你們且行且珍惜吧。我言盡於此。”

說完，林西風，氣呼呼的推上自行車，揚長而去。

幾步之遙，菜園裏，唐辰手裏攥著半個西紅柿，淚眼磅礴。他早已經感覺到了身體的虛弱，他現在最恐懼的，莫過於在東屋睡覺。

每每醒來，他都感覺，大腦一片空白，需要很久，才能記憶起，那些需要記憶的人，事，以及林西風傳授的知識。

課堂上，他總是無精打采，懨懨欲睡。整日裏昏昏沈沈，說不出來的難受。

他早就懷疑，那三口大缸有古怪，想不到，還真是真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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